[瓶邪]深夜二十五点04
前文 03
四
在林羲之眼里，吴邪就是他的钟子期，颇有些相逢恨晚的感觉。可惜上次分别匆匆忙忙，还有很多话题没来得及登场。这边没等他找好理由再约关老师出来，那头已经发来了消息。关老师的意思是身边一位前辈喜欢他父亲的书法，想收藏一幅，顺便见见他。
这种差事林羲之向来不愿应付，但不好拂了关老师的面子。想着有机会再聊人生，他勉为其难地答应，回家在废品堆里找了幅他爹的字。
三人约定的地点在一家茶楼，临窗品茶本是优雅惬意，可惜附近环境称不上风光旖旎，那群米白色居民楼实在碍眼。
“又见面了林先生。”
林羲之到时，吴邪和那位老先生已入座。他脸上挂着零星笑意，微微鞠躬，算是问候过。
“林先生，这就是我之前和你提到的那位。老先生姓张，名灏，对书法字画有些研究，可惜一直没有令尊的作品。听说……呃，总之今天很感谢林先生。”
“客气客气。”林羲之趁着喝龙井的功夫，抬起眼皮打量对面的张灏。老先生看上去挺平实，顶着地中海的发型，穿着中山装，有点做学问的气质。“这是家父的作品，还望老先生不要嫌弃。”说完，便奉上昨日随手一抽的宣纸。
场面一度十分和谐，虽然都是虚情假意勾兑出的。吴邪看着两人聊起书法，心情十分复杂。林羲之没耐性就好，等会还得来波大的。身边这人欣赏得有滋有味，真能装。还有就是，这一壶龙井恐怕要他自掏腰包了。
为了保持搞艺术的关根老师的人设，吴邪放弃了鲁智深喝酒的气势喝茶以赚回本。手指在木桌上乱弹，瞧气氛差不多了，他装作想要拉近关系的样子，带着笑意说：“林先生不知道，你小时候就见过张老呢。”
“嗯？”林羲之眉眼间都是诧异，没料到会有这一出。
“的确。”张灏微微抬头，盯着包间房梁，像是在回忆陈年往事。“我和你父亲有些交集，你十岁生日的聚会我还去过。当时你父亲还给我看过你学写的字……”
林羲之一点印象都没有，十岁生日怎么过的早就被丢进记忆回收站，他僵着笑容，心不在焉地听那“夕阳再晨”的声音胡扯。
“话说回来，你的书法天赋能被发现，也有我的功劳……”
“什么？！”林羲之变了脸色，猛地站起来，椅子后退划出滋啦一声。他整个人就像要破笼而出的野兽，猜不到何时他就会扑上来咬断猎物的脖颈。
察言观色不及格的张灏还以为人家是在惊喜，他继续邀功道：“你有今天的成绩还得谢谢我呢，你父亲想要你走这条路时还有些犹豫，幸好我及时说服了他…… ”
林羲之听完魂不守舍，脱力般坐回原位。他紧紧盯着张灏那张红润的、笑眯眯的脸，用零度之下的声音道了谢。这次的小聚草草收场，吴邪提出要送张灏一段路，林羲之也没拦着。他舔着干裂的嘴唇，想和关老师畅聊的心思已飞到九霄云外。两人走后他还站在原地，用看死物一样的眼神远远望着张灏。
“哎我的龙井钱，真不报销？”一回到分局，吴邪就跑到王胖子前，垂死挣扎。
这个时间段分局里人很齐，解雨臣看不下去，敲了敲手边的纸盒子，说：“关老师，你有钱买镜头，没钱喝茶啊。你这快递还是我替你签收的。”
“这么快就到了？”吴邪的注意力转了九十度，他边拆快递盒边哭穷：“解总裁不懂民生疾苦，我们搞艺术的谁每个费钱的爱好？再说了，你替我还房贷？”
解雨臣白了他一眼，拿起手机，觉得再和这种人说一秒都是在浪费时间。
“吴邪哥哥回来啦。”霍秀秀头上戴着报纸折的帽子，手里攥着块看不清颜色的抹布。“张小哥呢？你俩不是形影不离吗？”
形影不离？吴邪看在女同志打扫会议室辛苦的份上，没有质疑她的学历，乱用成语。“小哥去看房子了，他说就在咱们西泠小区就好，我们和物业打过招呼了，租用一间空房。”
“物业这么好说话？那里的小姑娘是想追他还是想追你啊。”霍秀秀笑得让其他几人都觉得发麻，最后被正义的桃花运太浅的王胖子及时制止。
“今天顺利吗？”在座的只有苏万话在正轨上，他把处理好的核桃挑着大块吃了，碎渣倒在黑瞎子手里，果不其然挨了一巴掌。
“林羲之很反感干涉他生活的人，否则也不会冒这么大风险弑父。他虽然胆子大，但城府不深，小心思都写在脸上。刚刚我添油加醋，不怕他不上套。”吴邪手臂伸开，慵懒地坐在沙发上，举手投足间运筹帷幄，这画面看得黎簇脱口而出“吴老板”三个字。
在前台瞎忙的王胖子听到这番高谈阔论，眼神复杂起来。他步子迈得有些犹疑，看向吴邪时眼神里是忧心忡忡。正当后者以为龙井钱报销有望时，他用面对不争气的儿子的语调开口：“天真，我万万没想到，还有比你更适合这名字的人。”
“死胖子，”吴邪气的发笑，“还以为我好骗是吧，我刚到这儿时被你们耍得多惨？要不是小哥……”
“得得得，你就仗着小哥罩着你。”王胖子摆摆手，对吴邪的靠山也是无可奈何。
今天分局的嘴仗参战成员们鸣金收兵后，张起灵才姗姗归来，露个脸后又没了踪影，几人都知道他的作风，习惯了。年轻人睡得晚，很少上半夜就闭眼，这几天又要加班，凑在一起更别提早睡。
“狼人杀！约不约！”自认为无聊得要发霉的黎簇高举着纸牌，在办公室里绕了一圈。地方不大，地上又堆满杂物，也亏得他能找准路线。
“你小子别耍赖啊。”鉴于前车之鉴，王胖子边搬凳子边揭黎簇的短。“哎天真，还有你，连小哥都没教明白。女巫一次只能杀一个人，不能屠全场……等等，几点了？”
黑瞎子掏掏耳朵，昨晚连赢三局的狼人接话：“十一点半，你们想玩，还是再等一个半小时比较好。”
黎簇兴致被浇灭，怏怏地把纸牌放到桌子上，这才看到坐姿无比端庄的吴邪。下午还威风凛凛的吴老板此刻不知道在紧张什么，三秒一回头，目光终点是窗外的居民楼。
“黎簇你去把大花他们喊过来，天真你有话直说。”王胖子把人聚齐后，催了催脸色不太好看的吴邪。
“刚才，林羲之给我发短信，问我张灏的地址，说改天想登门拜访。”林羲之进局了，吴邪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，但真到了要收网的时候，他又怂了。二十五点时空内一切皆有可能，他把他置于危险境地，怎么会不担心？
王胖子却听乐了，按他这么些年工作经验来看，这个林羲之十有八九今晚就会送上门，看来这个月的业绩又可以加一笔了。
“吴邪哥哥你别急，等分局自动进入二十五点后，我们就去支援。”还是女孩子心细，霍秀秀体贴地给吴邪倒杯温水，一句话让其余人也收了玩心。
不怕一万就怕万一，林羲之大半夜发短信要地址，估计也是个心急的主。办公室内一时无人说话，只剩下钟表指针滴答滴答。吴邪既怕时间过得太快，又急着去帮忙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。分局员工只有在局内，才享有自动进入二十五点的福利，提前出门他和普通人无异。于是在剩下的半个小时内，大家都安静地坐在沙发上，安静地看天真无邪同志检查工具，擦拭大白狗腿，解开鞋带重系，热身锻炼，然后再次检查工具……
“小同志，沉住气。”王胖子老神在在，体形帮忙，镇住了场。“小心等会站不稳。”
王胖子昨晚狼人杀当了一晚上预言家，现在乌鸦嘴有了玄学的力量加成，话音刚落前几日的场景就重现。吴邪身形一个不稳，手忙脚乱抓住桌边。他看着流光涌动的墙壁，还没等吊灯安稳下来，就率先冲了出去。
“跟上！”胖子大手一挥，其他人没等他开口，都利落地进入工作状态，两个未成年自告奋勇打头阵，紧跟在吴邪身后跑进灰色的世界。
同样紧张的还有林羲之。尝过二十五点时空的甜头后，他有些欲罢不能。敌人在明我在暗的状态简直是全场最佳，成功过一次的他更是摸清了技巧。所以今晚，他站在关根老师给的地址上的房间外，兴奋地等待时间到来。
送这个张灏上路，让他去陪陪封建父亲，免得他孤单，自己也是尽了孝了。林羲之带着嗜血的笑容，举起手里的水果刀，几天之内再度进入无数人向往的深夜二十五点。
灰色的世界令人怀念，他回忆完上一次无比痛快的经历，一脚踹开了顶楼尽头的房门。有了经验，胆子也大起来。林羲之大大咧咧走进去，房子失去颜色和生机，一切物品都被固定在二十四点，他站住脚步，转了一圈，心底隐隐升起不安。
这房子绝不像人住的地方，环堵萧然，毫无人气儿，说是停尸房他都相信。张灏能收藏字画，手里会有些积蓄，在住宿条件上不应该这般委屈自己。关根老师的地址不对？他不是马马虎虎的人吧。
林羲之打开一间房门，空荡荡的，没人。他啧了一声，手伸向隔壁房间的门把手。这间屋子大了些，靠墙摆了张床，家具也说得过去。林羲之看着躺在床上的“雕像”，冷笑道：“别人想要什么生活你管得着？我爹的结局你还不知道吧，让我详细地给你复述一遍……”
被逼着练了三十年的字的手掐住“雕像”的脖子，不一会儿，“雕像”表面出现肉眼可见的时空波动，林羲之忍住心脏酥麻的感觉，心满意足地看着张灏睁开眼。
“别怕……”林羲之话还没说完，七十岁模样的老人猛地翻身跃起，双手按住他的肩膀借力，直接跳到他身后。林羲之仿佛中了葵花点穴手 ，视觉嗅觉都失灵，只有听觉好好的，听到“咯哒”一声。他仓皇转身，只觉面前一道劲风，眼前一黑，鼻子下两道热流。
被打了！
林羲之怒不可遏，他挥起刀，在朝人劈下时，堪堪想起这里的不对劲。向他攻来的男人哪还有老头的样子，比他还高，敏捷地不像话，手里的武器也不是他能招架的，怎么回事？这老头怎么醒过来还进化了？
“小哥！”
门口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，两人都暂停打斗的动作。张起灵撕下人皮面具，缩骨后恢复身形他还不能自如。林羲之在看清来人后则彻底傻了眼。
“关老师？”
吴邪在门口急刹车，屋内两人显然已经过了招。起初他还怕张起灵被人强行拉进时空会吃亏，现在看来是他多想了。他招呼了下后面的大部队，对林羲之点点头。
“林先生晚好，欢迎来到深夜二十五点。”
——TBC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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